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桥上一身黑衣的女子笑起来,笑过后声音更冷。
“我便是再不济,也轮不到你一个被人嫌弃的臭丫头来奚落。再来招惹我,我便反手在你这张小脸上扎几个眼出来,看你以后还如何伺候你家少爷。”
江湖之中,真正有本事且狠心之人是不会在口舌上浪费时间的。他们会选择直接出手,让对方再没有开口的机会。
这道理姜辛儿从前是不懂的。若是以往有人这样用言语激她,她便会怒气上头、提刀而上、不战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。
但如今她已得了“高人”指点,能一眼看穿对方此刻的处境,只若有所思地停顿片刻、随即缓缓开口道。
“我家管事说,你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。我先前还不信,今日一见才知果真如此。”
桥面上的人没说话,但那双露出来的眼睛中情绪却十分可怕。
但她此刻不能再耽搁了。黑衣女子收敛情绪,抬脚便向前而去,似乎全然未把姜辛儿放在眼中。
下一刻,红衣自树上翻身而下,一个起落间、已然欺近到那黑衣身后。
“你本就不是我的对手。若非少爷让我请你,我早就一刀砍翻你、再将你拖走了。”
黑衣女子一个灵巧的闪步退开来,面巾下发出一阵冷笑。
“你敢!你我都是一处出来的,若让庄主知道了,你以为邱家就能护你到底吗?何况你算什么东西?一条狗而已,哪个主子愿意为了一条狗开罪庄主……”
“我不养狗,只养鸭子。”
男子轻松愉悦的声音在石桥对岸的马车中响起。
那马车停在一片烟柳月色之下,车帘伴着一阵打扇的声响一开一合,随风带来一阵暖香。
“我既然留下她,就会护着她。她在我身旁一日,便是你那庄主亲自来要人,我也是不能让的。”
黑衣女子眼珠微转,屏息环视四周。
“月黑风高、更深露重,二少爷孤身前来,不怕被夜行的恶鬼抓去打了牙祭吗?”
许秋迟的声音听起来笑意更浓。
“姑娘说话怎地如此难听?我担心你探完听风堂不认识来府上的路,这才特意出来迎你。何况我怎会是孤身一人?辛儿不是还站在那里吗?”
黑衣女子心中已拿定注意,一个佯攻过后,不等那姜辛儿再缠上来,反手已挥出三根银针,直奔那马车中人而去。
车帘后的人似乎毫无察觉,任凭那毒针将轻薄的车帘击出一排小洞,再无声响。
黑衣女子勾起嘴角,然而下一刻,那车帘竟被人轻轻撩起。一只养尊处优、戴着紫玉扳指的手探了出来,一如既往的悠然自得。只是今夜那双手中轻握着的不再是那把兽骨腰扇,而是换作一只木盆大小的绣绷。
那绣绷细竹作框,猛地一看似乎同闺中女子们经常把玩的没什么两样,只除了上面的那块绣布瞧着格外厚重了些,好似一面鼓皮一般,细看上面的“绣线”既不是寻常彩线,也不是金丝银线,而是最普通不过的粗麻线。
眼下,那绣布上正立着三根毒针。许秋迟手腕转动,那三根毒针便在月光下流转出一道道寒光。
绿衣女子将此物交给他时说过的话似乎还萦绕在耳边,他抬手轻轻拂过那张绣绷,再开口时声音中竟有些惋惜。
“慈衣针固然刁钻有趣,可你既承袭此针,当知晓它的来历。此针能透顽石、穿利甲,却唯独对上布帛衣料时会落于下乘。尤其是以浆糊过的碎布做底、粗麻做线、行针密密的料子,俗称……”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片刻,将那绣绷上的东西取了下来,“……俗称鞋底子。这是江慈其人纵使修习杀人之术,也无法摒弃的最后一丝真情。而你既无此情,想必是不能参悟的。”
江湖之中,当面驳斥一人对自己的兵器一窍不通,这是何等的羞辱?何况对方根本不通武学,只是个四体不勤、连刀都提不起来的纨绔少爷。
饶是那黑衣女子再狡猾能忍,也实在无法忽略对方话语之中的嘲讽奚落之意,黑布上露出的那双眼中有难以遮掩的怒火。
她想狠狠教训那声音的主人,然而姜辛儿已经如一座座铁塔般守在了那马车前,而那马车中的人也因此变得更加有恃无恐起来。
“听闻古时曾有武学大家,正是用一只青面麻底的布鞋破了那剑痴的最得意的招式。你倒也不必为此感到羞愧。”
下一刻那绣绷被缓缓放下,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从车帘后探了出来。
许秋迟的声音再次响起,虽仍悦耳、却已带了些凉意。
“你自诩聪明,却不知我那兄长最是喜欢玩弄聪明人。你该不会以为,他当真是布防疏漏,才让你顶着宵禁、穿过半个城溜进了听风堂吧?”
那黑衣女子果然身形一僵,回想自己今夜行动时种种不同寻常的顺利,心中终于有了些动摇。
似是见她沉默,对方又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。
“他与我不同,从小便跟在父亲身边,这城墙里的每一处暗哨、每一处布防,他都一清二楚。没人能比邱家人更了解这座城。你以为你精心规划了逃走的路线,却不知你的规划也在他的规划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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